盼过年 ■程继武（四平）

每当快过年的时候，陈子军的母亲就要打开手机看一看她几年前保存在手机上的一张图片。这图片不是什么景物也不是什么过家器具更不是好吃的东西，那是什么呢？点开图片才知道是一件女式粉底黑菊花棉袄，看上去棉袄还很新，可细看就会发现有几个地方已经破损了。怪不得子军母亲要用手机保存起来，实物已留不住了。这件棉袄已在岁月中走过了三十多年，可见子君母亲对这件棉袄有一种特殊的感情，这里有一段让她忘不掉的故事。

陈子军小的时候也非常熟悉这件棉袄，每年母亲在快过年的时候总要拿出来看上一会儿，有时甚至看着看着眼泪就流了下来。陈子军几次想背着母亲把棉袄扔掉，可他觉得既然母亲舍不得扔那肯定有留存的理由，他擅自扔掉会让母亲伤心的。父亲见媳妇看这件棉袄也一声不吱地离开了。陈子军一直想问这件棉袄的故事，可每次见母亲的心情都被棉袄吸引了，就没有问。时间很快一直到这件棉袄不能保存了，母亲才决定把它扔掉。好在这时有了手机，照下来保存就可以了，这样在快过年的时候她还可以在手机上看看这件棉袄。

就在这一年，陈子军大学毕业了，他见母亲又看这件棉袄就让母亲讲讲它的故事。母亲说，这件棉袄是她初中毕业第二年做的，那年她没考上高中就接父亲的班工作了，上班也没有一件好衣服穿，一件黑色棉袄外面套一件工作服就算不错的衣服。上班的第二年，我父亲一直暗恋她，她参加工作后已不像在学校时那么矜持了。一天，我父亲突然在回家的路上拦住了她，手里拿着两张电影票，说请她看电影。其实那时母亲心里也很喜欢我父亲，毕竟是邻居从小一起长大，还相互了解，但她不能立马就答应他，如果答应太快了，就让他知道了她心里的秘密，更让母亲嘀咕的是，连件像样儿的衣服都没有，怎么去看电影呢，在一起看了电影就表明是真正恋爱了。那时我姥爷身体非常不好又没有工作，家里只靠我姥姥在外卖麻花、面包维持生活，所以母亲一直没有开口要做一件新棉袄。可当我父亲请她看电影后，她就急不可耐地让姥姥给她做一件新棉袄，姥爷知道后就把她骂了一顿。那天母亲真是委屈极了，晚上眼泪把被头都洇湿了。家里就这一个姑娘，姥姥对她说忍一忍，等过年了说什么也给她做一件新棉袄。于是母亲就天天盼过年，越盼越慢，终于快过年了，姥姥也兑现了诺言，给她做了这件新棉袄。我父亲当初不知道母亲为什么不给他面子，一气之下就不理她了，俩人谁也不理谁了。

过完年，我大姑请母亲看电影，她高兴地答应了，而且就是穿着这件新棉袄去的，哪曾想却和我父亲坐在一起。他见母亲穿着鲜艳的新棉袄，很惊讶，更是不时盯着母亲看。所以这件棉袄来之不易也记录着她和父亲的爱情。

陈子军明白了，原来是这么回事。他说：“妈，现在生活好了，买件衣服也不算什么，您就别看那件棉袄了。”母亲说：“我看这件棉袄就是不忘本，现在生活的确是富裕了，那就更应该珍惜如今的生活。”陈子军说：“我从来不盼过年，因为平时爸爸给了我很多零花钱，我需要什么都能买到。”母亲望着儿子笑了。

转眼，新年又快到了，一天，陈子军回家，进门就说：“妈，还有多少天过年呀？”父亲和母亲都愣了，觉得儿子怎么当了爸爸还盼过年了呢。母亲说：“子军，你怎么还盼过年了？”陈子军笑着说：“我盼过年有什么意思，我盼的是你们给大孙子的压岁钱。”陈子军的父亲和母亲相视一笑，那笑里像是说，啊，原来是这么回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