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6月24日


豆角豆·洋菇娘
■娄庆丽(伊通)

《四平日报》(2022年6月24日) 07版

时光如水,曾经不起眼的东西,慢慢地沉淀成胸口的朱砂。

——题记

小时候,我的身体不好,而且特别挑食。直到现在,我也没明白——是因为身体不好而挑食,还是因为挑食而身体不好……父亲说,我瘦弱得像一只小猫,风一吹就可以吹跑。于是,怎样让我多吃一点儿东西,多长一点儿肉,成为了家里随时随地的奋斗目标。以至于直到现在,我也喜欢胖乎乎的肉感十足的孩子。

那个时候,家里经济拮据,日常生活中吃的食盐,都要靠母亲拿鸡蛋去换钱买,就更不用提给孩子买零食,随心所欲地改善伙食了。在这样的情况下,我仍然有许多不吃的东西:吃白菜不吃白菜帮儿,只吃白菜叶;吃土豆儿,带一点儿土豆皮,我就会撂筷子;吃萝卜只吃生的,熬熟了嫌弃有猪食味儿;吃黄瓜不吃外面硬的部分,只吃里面的水瓤;吃豆角也不吃皮,只吃豆角豆……反正就是各种挑食,只有你想不到,没有我挑不到。于是,每次吃豆角的时候,父亲就让我和他一碗菜,他用筷子夹住豆角,一挑,一甩,一拨,就抖出了胖乎乎的豆角豆,三下五除二,抖出大半碗,蘸在菜汤里,哄着我多吃一些。每当这个时候,我也确实会兴致勃勃地多吃小半碗饭。现在想来,那个时候,母亲总是把嫩豆角挑出来拿到集上去卖,剩下的老一些的豆角才能轮到家里做菜吃,每次父亲甩出豆角豆后,他自己吃的,都是那些偏老的有筋的难以下咽的豆角皮……

时光在不疾不徐地走着,我也渐渐地长大,父亲也一天天地变老。五年前,父亲得了脑梗。开始的时候,还可以拄拐慢走,说话也没有什么影响;后来渐渐地严重了,偏瘫在床,脑子反应也不灵敏了,不能清楚地说话了。各种治疗下来,医生告诉回家休养,我们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却又无能为力。每周休息日的时候,我都去看他,给他买吃的。慢慢的我发现,父亲特别喜欢吃洋菇娘,是那种总也吃不够的吃,看见我去了,就会冲我伸手要,有两次我故意藏起来,说没有买吃的,他脸上就会现出特别失望的神情。于是我赶紧给他拿出洋菇娘,帮他扒皮儿,放在一个盘子里,他就非常开心也非常着急地往嘴里送,一下子就塞进去两三个,我怕他吃噎到,有的时候往下抢,让他慢慢吃,他就会非常生气地冲我“啊啊”地喊……

现在,父亲已经离我而去了,我将永不能再见父亲一面了,与父亲有关的一切,却深深地扎根在我的记忆中,越来越清晰,以至于触目伤怀,不能自已。昨夜,我又梦见父亲,给我抖了半碗豆角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