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经也是个 被宠溺的孩子 ■魏立强(四平) |
今年的春节,是我家自2014年以来第一年可以贴春联的年份。东北有个风俗:有至亲过世,三年之内不可以贴春联。我先后有三位至亲离世,最后是母亲。亲人的离去,使我久久不能释怀。
2019年深冬一个寒冷的早晨,母亲走完了七十七年的人生岁月,她是继长兄、父亲之后,第三位葬于南山祖坟的。母亲去世后,每每梦里相见,都是她中年的模样:衣着干净,笑意盈盈,荷锄归来,推开门扉,声声唤我……
可能因我是家中最小的孩子吧,从小到大都得到了母亲特殊的厚爱。甚至我已人到中年,她还时常记挂着我的饮食住行。记得十多年前的初冬,在侄子家里。侄子刚刚毕业,从南方回到老家,处在择业期,租住在市里一间老旧的楼里,虽简陋逼仄,但年轻人脸上却充满希望和期许。大概是一个周末,家里五六个人聚在一起,围坐在狭窄的茶几上吃饭。其中有一道菜距离我较远,但总共也没有太大的地方,伸伸筷子就能够得着。母亲看这道菜这么受欢迎,一下子就把它端到我面前,还一个劲地让我吃,母亲的动作惹得旁边的大嫂和妻子一直在笑……
三十年前,还是读初中的时候,每年学校都会放秋收假,方便学生回家帮助父母收粮。父母几十年如一日在家里的土地上操劳,完全是用体力在地里“刨食”过生活。我从小一直是个“四肢不勤,五谷不分”的人。虽身处农家,但农活基本不会,看到长长的田垄,不论是铲地还是收地,都觉得犯难。看到我这个“不争气”的样子,母亲常常对我说:“眼是懒汉,手是好汉。”意思是:眼里看到的活计都是多的、难的;但只要不停地动手、努力,再多、再难的活,终究能够完成。参加工作之后,每逢遇到繁重的工作任务,这句话都回响在我耳边,还时常受到鼓励和激励。秋收时候,开镰收割苞米就是个“苦差事”,母亲经常割完自己的“趟子”,已经累得精疲力尽,还要反过来接我,分担我的活。
那个秋收季,也许太累了。有一天深夜我起来去厕所,由于睡意未醒,便直接跌倒在外屋的地上,倒地的响声惊醒了熟睡的母亲。后来姑姑偷偷对我说:“你摔了一跤,你妈妈挺担心你,是干活的原因,还是上学累坏了,可别再身体出什么毛病?”其实,那时正是年轻体壮的时候,偶尔一次意外跌倒,却让母亲一直挂怀很久放心不下。
等到我去长春读书时,虽然距离不远,但母亲也时时惦记着我。我知道母亲常常处在“两难”的境地。久而不回,思儿心切;如果回来,也让母亲发愁:回家返校时要带足伙食费的啊!特别是赶上青黄不接,当时每个月仅仅百十来元钱的费用,就成了她的难题。那些年,都没见过母亲置办过新衣服,日常的主食通常是玉米和高粱米,蔬菜也是土豆白菜,猪肉也只能年节时才能见到。即使母亲如此省吃俭用,为了我的学费,有时也不得不东挪西借。
参加工作之后,每次从城里回家的时候,都要买些蔬菜、肉以及一些吃的东西带回去。还一再嘱咐母亲,自己不要节省,吃完了下次再买。可是等到下次回家的时候,常常看到上次买的东西,还剩下不少,有的甚至已经腐烂变质了。母亲总是絮絮叨叨解释说:“我岁数大了,吃不动了,等你们回来一起再吃。”
母亲总是想把好吃的、好用的留给我。我的生日是正月十八,我每年的生日都能吃上饺子。每年的正月十五母亲会把当天包饺子的面和饺子馅,分成两份,多的一份是家人元宵节吃,少的一份留到我生日那天吃。在那个物质贫瘠、生活困苦的年代,生日能吃上饺子,真是一件无比幸福的事!到了晚年,母亲自始至终都心疼他的儿子,虽然她已体弱多病,每次见我,说得最多的就是要我保重身体。我在病床前照顾她,时间久了她都要我去休息。
今年的中元节,携妻带子回家祭奠。回到老屋,虽然有人帮着照料,院内却也是杂草丛生,门锁锈蚀斑斑,仿佛隔绝了另一个世界。我曾经熟悉的青山、溪水,甚至是秋空中飘荡的白云,依如昨日,只是至亲已逝,阴阳两隔。我在微信朋友圈写下:
溪山仍旧在,只是故人稀。天堂路杳杳,梦中两依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