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逢梨花飘香季 ■司德珍（山东）

好友打来电话相邀，说郊外的梨花开了，咱们一起去看看吧。还未等我回答，她又接了一句：“我记得，梨花是你的挚爱呀。”我笑，那是自然。但她并不知道，其实，我最初并不喜欢梨花的。

年少的时候，我父母在村外的山坡上垦了一片果园，种了近百棵梨树。一进四月，那片山坡就成了梨花的天下。一簇一簇的梨花，不疾不徐地开着，从绿意弥漫中铺展开来，堆云叠雪般，烂漫在枝头，惊天动地着。远远望去，那片山坡含烟带雾，犹如人间仙境。

这样的景致，在我眼里并不美好。因为一眼望不到头的梨花里，藏着一眼望不到头的农活。十二三岁，正是爱玩的年纪。每天一放学，别的孩子扔下书包，就去村外的草地上去放风筝、跳皮筋、丢沙包，而我和姐姐，却只能去梨园帮忙干活。学着父母的样子，给侧生较多的树枝，剪枝；给簇生较密花朵，疏花；还要给盛开的梨花，授粉。尤其是，当那一串又一串的欢笑嬉戏声，穿过枝繁叶茂的梨树林，落进我的耳朵时，我对梨花又多了几分厌憎。只盼着它，明年可以少开花，甚至是不开花。

初次喜欢梨花，是从古诗词里开始的。

那天在课堂上，语文老师教我们念关于梨花的诗句，有晏殊的“梨花院落溶溶月”，白居易的“梨花一枝春带雨”，王雱的“海棠未雨，梨花先雪”，更有毛熙震的“梨花满院飘香雪”。念着念着，我所认识的梨花，便被古诗赋予了多情唯美的内涵。我在心底感慨着：原来一眼望不到头的梨花里，也有这般诗意呀。

课后，小伙伴围在我身边，无不羡慕地说，你好幸福，每天都可以闻到飘香的白雪呢。于是，在唐风宋韵的诗词里，在伙伴们羡慕的目光里，我对那一园子的梨花陡生好感。常有小伙伴，约着我，去梨园赏花。他们站在梨树下，闭着眼，尽情地嗅着梨花的清香，一脸陶醉。

中学的时候，我对梨花的喜爱里，是存了感激的。那年，学校要求订制春装的校服。父母看着缴费的单子犯了难，他们也想满足我订校服的愿望，但又拿不出钱。恰巧，祖母听城里的亲戚说，干梨花能用来泡茶，是可以卖钱的。她就带着我跟姐姐，去捡那些被修剪下来的梨花，一老两小，行走在梨树下，谁都没有抱怨的神色，满眼都是期待。

我们把捡来的梨花，一朵一朵清理干净，放到阳光下晾晒。不过三四天的工夫，那些梨花就晒干了。祖母把这些干梨花装进箩篮里，挎到城里去卖，很快就凑够了校服钱。多年以后，我仍清晰地记着当时的情景，祖母坐在梨树下，一边数钱，一边念叨，得亏今年的梨花开得多呀，不然，大人孩子可都作难了呀。我的心就那在那铺天盖地的香雪里，隐隐感动起来了。

又逢梨花飘香雪，在一场一场盛开的梨花里，我渐渐明白，生活有辛苦，也会有诗意；有困顿，也会有出路。去邂逅一场梨花的盛开吧，在春日，在枝头，在心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