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望“肥年” 宋今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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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稼人管风调雨顺、五谷丰登、六畜兴旺,大人小孩没病没灾平安康泰,不缺谁短谁的,电话安着,彩电看着,肥猪杀着,集市上溜达几圈儿办年货,相中啥买啥,得意啥来啥,叫“肥年”。我则不然,吃可将就,用可对付,书不可一日不读,不可一年不买。说起书,半生钟爱半生读,经史子集,中外名著,虽有积藏,仍觉拥有不够,岁内架上不增书,便是“歉年”。
往年添书,全靠钱买,今年添书,没费一文。今年盛夏一个星期日的清晨,我信步于一家破产瓦厂。走进院里,只见一堆残书破纸,乱散于晾瓦棚内青草里,出于好奇,便顺手拣起几本。这些散发着霉烂气味的破旧书刊,大多因潮湿腐烂结块或丢张少页残缺不全,文字难以辨认。问过看门人才知道,当年厂子买旧书旧报,是制作水泥瓦垫瓦模子用。厂子黄了,晾瓦棚露天没人管,旧书旧报也和碎瓦堆一块儿成了垃圾。
我拔去长在碎瓦堆上的杂草,丢开破碎瓦片,拣看烂纸文章。虽然残章断句的居多,有用可读的无几,然而凤毛麟角,见珍见奇。砖头瓦片翻完了,烂纸片子拣净了,竟然露出两捆报纸!报纸虽已泛黄,却是完好无损,字迹清晰,但是由于湿积粘连,翻不开、碰不得,如刚出土的菜芽儿脆嫩。我轻轻拂去沾在上面的尘垢,让其接受轻风和阳光的洗浴后,静静地守候在旁边,若塘边垂钓,专等杆摇。
半个小时过去了,报纸开始干翘,我一边浏览报上内容,一边小心地将其一张张揭开晾晒。天将午,两捆湮没了的知识终于重见天日。我脱下上衣,把报纸“襁褓”好,再拣一绺杂草拧根绳,把包严的报纸捆好背回家。一路上,窃喜于意外之得。
回到家里,我把这些报纸摊在炕上铺平,一张张地细看起来。有民国29年出版的《东南日报》,民国35年出版的《商报》;1950年暹罗出版的《全民报》;1954年、1955年繁体竖排版的《人民日报》《光明日报》;1956年的《光明日报》《甘肃日报》;1957年的《光明日报》和1958年的《北京日报》《中国青年报》《大公报》;1960年的《北京日报》《光明日报》《文汇报》《大公报》;1961年的《工人日报》;1964年的《光明日报》《文汇报》。从报头盖有“北京第四中学图书馆”印章的1954年《人民日报》和报头盖有“北京宣武区图书馆收发章”印章的1960年《大公报》来看,这些报纸来自北京无疑。可以说,这些报纸除了一些是解放前出版的以外,大部分是我国上世纪五六十年代丰富多彩的社会活动真实记录。
读了这些旧报,使我进一步了解了新中国成立初期乃至上世纪60年代国内外发生的一些重大历史事件,如抗美援朝,农业合作化等。许多文字十分珍贵,所介绍的事件鲜为人知。1954年8月29日《人民日报》“抗美援朝专刊”189期上,载有红英的文章《黄妈妈的喜悦》,记叙了战斗英雄黄继光母亲邓芳芝参加四川省第一届人民代表大会,当选全国首届人大代表情形。1958年5月15日《中国青年报》刊登图片新闻,报道了我国第一辆小轿车一“东风”牌轿车于同年5月12日下午在长春一汽诞生。
由于长期潮湿,致使这些报纸软脆易损。为了保存好这些极为难得的历史资料,除少数能够整张保存外,大多需要忍痛剪辑。我找来十几本硬皮账册,将有价值的文章图片剪下,分政治、社科、文史、珍闻、图片等七类,标明出版日期及报名, 粘贴账册上,将其插入书架,与书无异。
望着自己用半年的双休日剪辑装订的十几本“书”,我十分惬意。若论价值,千金难买,若论知识,浩若烟海。轻而得之,实属意外。一分钱没花,得了这么多“书”,不是“肥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