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寞深处是宁静 ■曹玉莲（梨树）

这是小城一个著名的景观带，小城人习惯叫它南河。说是河，但气势不够。只有在雨后才能看到河的风采——各路管线里的水一起涌入河道，水流汤汤甚至会漫过河堤，这时它才是真正的河。

河的两岸是风景区，护坡上，六边形的水泥圈圈规则地排列，中间栽种着各种植物，也有野生的草和花。民工的辛苦都种在这些花草下面，他们都是一把年纪不能外出打工的郊区农民，帽子、围巾捂得很严，防晒也防灰。

我喜欢一个人走在这里，因为这里安静，除了自然的天籁，几乎听不到别的声音。脚边的那些植物、一天一个样。春天时节，一天比一天绿一点，花开得一天比一天多一点。映山红是最张扬的花，春天里，它最早出现在河岸上，沿着河两岸铺陈，把天空都映红了。水荠菜的小白花那么不起眼，但是那份春风给的自信，让它肆意开放在阳光充足的护坡上；秋天了，一天比一天黄一点，花朵一天比一天少一点。那些早开的花也早早谢幕，只剩下那些耐寒的花朵依旧绽开笑容。这时的风景树上结满了小小的红色果实，像无数的红玛瑙挂在枝头，晶莹剔透。

我熟悉每一段的风景，也熟悉这里的每一种植物。还有花朵上的蝴蝶和蜜蜂，它们的灵动，让这里的寂寞显得很有诗意。

很多人都喜欢到公园广场上去消遣，而我常常一个人徜徉在这条河岸的步行道上，我奇怪自己为什么喜欢这里的安静，终于在我拍摄的花花草草中、在录制的蛙鸣声中找到了答案，原来我的内心是寂寞的，空荡荡的没有什么填充。当把这些花草和昆虫装在心里时，才有了一点踏实感。

行走在这条路上，我一般是从一座桥的北岸进入木栈道，这比踩在没有弹性的水泥路上要柔软一些。如果碰巧园林工人剪草坪，那可太好了，剪断的青草散发着清香，沁入心脾，禁不住深呼吸，一幅贪婪模样。

看看河水，望望蓝天，听听偶尔的鸟鸣，一群燕子或者是麻雀在柳树上聚集又散开，没有什么指令，他们却能统一行动，我会盯着它们飞到很远直到看不见为止。

路边的花朵是陪伴我的最好伙伴，每一次走过，仿佛它们都拽着我的裤脚、裙裾，我不得不停下来，认真地和它们对望、对话。它们的神态往往和我此时的心境相同。我如高兴，它们便绽放笑颜；我如郁闷，它们则颔首低语；我如回想往事、回想旧人，它们则轻悄悄地随风起舞。

这些花草是懂我的，纯净的、明澈的天空也包容我的思绪，我任意地想着一切，某个人、某句话、某一首诗、某一首歌……这是放飞想象、飞扬思绪的时候。我会用芦苇叶做一艘小船，放逐水面，这是孩童的游戏，如果小小芦苇船在水面上不倾倒，顺着水流走远，微笑会不自觉地挂在我的嘴角。

河岸边步行道的尽头处，有大片的庄稼，玉米葱茏地生长着，远处的棚膜闪着白光，与近处的向日葵互相守望。不知谁开垦的荒地，种着白菜和豆角。这个人从很远处带着工具，把一粒粒种子和一颗颗秧苗栽在这里，既是栽下希望，也是栽下寂寞。如果不是这样，那么这个人肯定和我一样寂寞地走在这里。

在这里两条河水汇聚一起向着北方静静地流去。河床呈现黄褐色，像大地被划开了一道口子，河水仿佛是渗出的液体，倒映着云彩，心满意足地拥着云彩和飞鸟走向远方。

我独自站在这里，我的呼吸声和不知名的鸟鸣声，是这里的生气，植物也在呼吸，也在生长，但不如我和鸟会表达，鸟鸣撕开了这里的寂寞，我的心一下子柔软得不行，如果能融化在这片寂静里，我也无怨无悔。

不管多么繁华的人生，终究是要回归到一个人寂寞行走的安静里，远离纷争、远离凡俗……想来这寂寞也未必是坏事，心安神宁不是我最想要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