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果萝卜 ■程继武（四平）

星期天，我陪父亲去商场溜达。父亲今年六十八了，身板儿还很硬朗，就是头脑反应没有以前那么灵敏了。我二十几岁时还没有看到父亲拿东忘西，而这几年父亲明显脑筋不转弯，刚刚放下的东西转身就忘了，好半天他才想起来，可有的东西他一天也想不起来。父亲时常感叹岁月不饶人，几年的工夫身上的零件就老化了，不中用了。

去商场其实也不买什么，就是闲逛。在商场父亲是不会走丢的，所以我还是让父亲自己溜达。楼上楼下溜达完了，已是中午十一点半，到了吃中午饭的时候了。父亲说：“走，下馆子去。”我觉得陪父亲下顿饭店不算个什么事儿，主要是现在有些饭店卫生不太好，于是我主张还是买点肉和菜回家去做，父亲见我坚持不去，也就决定到蔬菜超市去买肉和菜。

我和父亲去了蔬菜超市，买了二斤猪肉还有芹菜、山药、辣椒，准备回家炒菜。我和父亲来到收银处，把买下的东西放在收银台上，收银员是一个二十四五岁的年轻姑娘，她很认真地把我买的东西一一进行了扫码，就在我付完钱要走时，收银员姑娘指着父亲的口袋说：“先生，等一等，把你兜里的水果萝卜掏出来。”我一下子脸通红，用责备的眼光看着父亲，我知道父亲有时把喜欢的商品一着急就顺手揣在兜里，他肯定是忘了拿出来交款。我赶忙向收款姑娘说：“姑娘，我父亲年龄大了，他肯定是忘了，他没有拿走的意思。”收款姑娘一脸的不高兴，她说：“你这么解释可以，但是我们每天有不少东西就这样被揣走了。”我点头哈腰地向姑娘道歉。就在我向姑娘道歉之际，父亲突然冲姑娘吼起来，他说：“你凭什么肯定我兜里一定是水果萝卜。”姑娘说：“老大爷，我天天站在这门口，你揣的东西我要是一眼看不出来，那我们的东西就丢光了，干工作不认真，那老板还能用我吗。”我立刻回忆父亲和我来蔬菜超市之前是否买了东西，我仔细回忆在商场溜达时，的确没有看见父亲买任何东西。我冲着父亲说：“爸，一定是你揣兜里忘了，赶紧拿出来付钱就完了，人家也没说你什么。”父亲眼睛也瞪得老大，他说：“孩子，我是年纪大了，拿东忘西的，可那是在家里，在超市我还不会糊涂到把人家的东西偷回家，好歹一个月国家还给我一份退休金。”我简直服透了父亲，还和人家辩论什么，我把钱交给了姑娘，姑娘也说：“别争辩了，赶紧把东西拿出来吧。”我赶紧说：“不用拿了，那东西10元钱一个够不够？”姑娘说：“够了，用不了。”我说：“用不了，也不用找了，这件事就过去了。”父亲冲我急了眼，他说：“小军，你怎么这么不信任你爸爸，我记忆是不如年轻时候了，可我是不会把人家的东西偷回家的。”说着他就把那个被说成是水果萝卜的东西掏了出来，这会儿那姑娘的眼睛也瞪得老大，掏出来的东西竟是一个接电用的小插排，我真不知道父亲什么时候买了这东西。小插排的包装很像装水果萝卜的塑料袋子。收款姑娘的脸一下子就红到了脖子根儿，她声音极小地说：“我错了，请您原谅。”父亲说：“孩子，你认真负责我的确应该夸你，但你一定要看准了才能说话。”

姑娘眼泪流了出来，我知道她冤枉了我父亲，年轻人嘛，谁能没有过错，我把钱拿了回来，父亲还要说姑娘几句，我觉得没有必要，姑娘也很不容易，既然事情水落石出了，就一切都过去了，我拉着父亲赶紧走出超市，头也不回地向家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