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蓬“积极向下”的绿 ■许密（长春）

人称兰花为花中君子，吊兰就是谦谦君子的一员。它那一蓬“积极向下”的绿，郁郁葱葱地带给人盎然的气息。

吊兰被誉为“空中仙子”，可想而知该是怎样的轻盈飘逸。那修长的细叶，碧绿中呈白色条纹，纯净得一尘不染。那柔软圆润的茎条，由盆沿向外斜垂下来，各个茎端又昂生着大大小小的新株，一簇簇，一朵朵，嫩嫩绿绿地飘荡在空中，似蝴蝶轻舞，又如礼花四溢，让人回味无穷。远望去，那悬动的丛丛新株，像极了仙鹤展翅，故有“折鹤兰”之称。它与浓密茂盛的叶片上下呼应，搭配得十分和谐，悬垂于桌边、窗下、柜角……极具立体美感，而且，淡雅、恬静、别致，带给居室一抹清新与诗意。

自然界中的花草树木，哪一种不是根植于大地，挺身向上生长。无骨的藤蔓类植物，也依附缠绕，曲折向上。而吊兰却恰恰相反，它的叶和茎只要攀上花盆，便沿着花盆边沿，像瀑布一样从空中倾泻而下，似乎能听到哗啦啦奔流的声音，感觉那样舒心，那样流畅、那样自由而奔放。似乎蓄势已久，向下便是它已久的渴望。

然而你看，垂柳生长到一定高度，会分出很多枝杈，在成熟了之后，才把它的头慢慢地垂向大地。我想那低垂的谦卑，也是一种感恩的情怀。也只有吊兰是完全彻底的垂下，无论是叶，茎，还是花，都毫不犹豫积极向下。

下班后的闲暇，我喜欢久久地伫立凝望，觉得这“瀑布”不只在眼前，此时已流进心里，正从心上漫过，轻轻地，缓缓地，流着流着，就带走了一天的疲惫和压力，也带走了所有的不快与烦恼。那满眼满心的绿，让我深深地沉浸其中，去感受那份宁静，那份凝然。

吊兰一任四季更迭，百花争艳；一任冷暖雨雪，花开花谢。它兀自生长，从嫩绿到青绿，从青绿到浓绿，一条条叶子流淌着顽强的生命力。它没有耀眼的色彩，没有婀娜的姿态，有的只是满眼满眶生命的绿。当人们赞赏花儿万紫千红的时候；当诗人吟咏繁花似锦的时候，吊兰仍独守寂寞。它不会因为缺乏艳丽的色彩而自卑，也不会因为不事张扬而遗憾，它奉献给人们的是一蓬内敛清新的色彩，是“俏也不争春”的品质。

一天，偶然发现在吊兰密集层叠的叶片中，抽出一根深绿色的茎，茎端生长着几簇新叶，而茎根部却绽出几朵纤弱洁白的花儿，不觉使人欣喜。花朵极小，几片如雪的花瓣，围着几根细如发丝、头上顶着一小撮鹅黄的花蕊，柔柔嫩嫩的，纯纯的，似乎还怯生生的，如小姑娘般惹人爱怜。走近它，那丝丝缕缕的花香便淡淡地飘入鼻息，甜甜地醉到心底。我感觉，那花香似乎也是绿的，正梦一般轻轻地笼罩着我，把我也拉进它绿色的梦里。

忽然记起，这盆吊兰刚来我家的时候，在我先生的精心侍弄下长势特别喜人，狭长的叶子翠生生地闪着光泽，茂盛得将花盆淹没其中。夏日微雨，我把它搬到阳台窗前，让它去接受雨的洗礼，去呼吸新鲜的空气。然而有风吹动了窗子，打翻了花盆，再去看时，那一蓬绿色可怜巴巴地零落在地上，花盆也被摔成碎片，满地狼藉。捶胸顿足之后，将散落的残枝收拾在一起，放在碎了的花盆里，准备第二天下楼扔掉。谁知过了一夜，那些残破的叶片竟然活着，却倔强地显示着顽强的生命力。此时，我的心好疼好疼，如果不是我粗心大意，就不会使它受此重创。然而追悔莫及，只好又去买了花盆和花土，重新把它栽下去……我以为它需要一段时间疗伤，因此会寂寞一阵子，没想到，只几天工夫便绽放了新绿。

吊兰小时候是在我的书桌上，每天看着它，照顾它。当它长大了便需要一个向下的空间，才放到了衣柜顶上去。只因为离开了眼睛，因此常常被忽略，而它依然旺盛生长，绝无孤独忧郁之感。有时几天甚至一周都忘了给它浇水，发现它蔫的有了睡意，就知道它渴了，拿起喷壶对着它下一场细雨，它便立刻振奋起来，绿得更加纯粹，鲜亮，也生长得信心百倍。它不计较土壤是肥沃还是贫瘠，只要有土；无论花盆中土多还是土少，只要根在土里，就一个劲儿地生长，抽茎，展现一片郁郁葱葱的景象。

有时候吊兰生命的顽强令人难以想象。那小巧的花瓣，看似薄薄的，柔柔的，也丝一样的嫩滑、细腻，那却是它活力的展现，生命的绽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