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4月25日


低头生活 抬头看花
柴进

《四平日报》(2025年4月25日) 07版

生活如溪流,淌着淌着,便到了四月末。暮春时节,风里夹着暖意,偶尔也裹着细雨。在匆忙的间隙,在疲惫的午后,总会想起四月里那些温柔的光景——和母亲漫步在小区的小径,看樱花簌簌落下,听鸟雀在枝头啁啾;或是独自坐在公园的长椅上,捧一本书,任阳光透过新叶,在纸页上投下斑驳的影子。那时像被春风熨帖过一般,舒展而明亮。如今回想起来,竟觉得像是攒了一捧春光,藏在心底,在阴雨连绵时取出来暖一暖自己。

路边的樱花谢了,杜鹃却开得正盛,一簇簇红艳艳的,像是要把整个春天都点燃。紫藤也悄悄攀上了廊架,垂下一串串淡紫色的花穗,在风中轻轻摇曳,仿佛在低语。我最爱看的,却是那些不知名的野花,它们零星地散落在草丛中,不张扬,却有其倔强的美。有的花瓣细碎如米粒,有的花蕊金黄如星子,它们不争不抢,只是安静地开着,仿佛在说:“生命不必盛大,自在就好。”看久了,竟觉得这些小花比那些名贵的花卉更动人,它们让我想起诗人顾城的那句:“草在结它的种子,风在摇它的叶子,我们站着,不说话,就十分美好。”

前几日陪母亲去医院复查,路过一片花圃,看到几株芍药已经冒出了花苞,圆鼓鼓的,像藏着什么秘密。母亲停下脚步,伸手摸了摸其中一朵,轻声说:“你外婆最爱芍药,以前家里种了一大片。”我愣了一下,这才想起,外婆离开我们已经十年了。她走的时候也是四月,芍药刚刚打苞,他却没能等到它们盛开。母亲的话让我心头一颤,原来有些思念,从未随着时间淡去,只是埋得更深。

外婆刚走的那段日子,家里总是静悄悄的。母亲很少哭,只是常坐在阳台的摇椅上发呆,手里攥着外婆的老花镜。有一次,我半夜起来喝水,看见阳台的灯还亮着,母亲的背影在灯光下显得格外瘦小。我走过去,发现她正对着那盆外婆生前养的茉莉说话,声音很轻,像是在唠家常。那刻,我突然明白,有些悲伤不是号啕大哭就能宣泄,它是细水长流的痛,是呼吸间的空落,是看到一朵花开了,却再也不能分享给那个最想分享的人。

后来,母亲开始学着打理外婆留下的花。起初她总是手忙脚乱,不是浇水太多,就是忘了施肥。但渐渐地,那些花竟在她的照料下活了下来,甚至开得比从前更好了。去年春天,那盆茉莉一下子冒出了几十个花苞,香气溢满了整个阳台。母亲笑着对我说:“你看,你外婆在夸我呢。”我突然鼻子一酸——原来生命可以这样延续,以花的名义,以记忆的温度。

如今的我,也学会了在忙碌的日子里停下来,看看身边的花。它们不语,却教会我许多:比如凋零不必哀伤,因为来年还会再开;比如生长不必匆忙,每一朵花都有属于自己的时节。有时候,我会蹲下来,端详一朵野花,看它的花瓣如何舒展,看它的颜色如何由浅变深。这些细微的观察,竟让我觉得生活多了几分诗意。

因学业繁忙而不能写作的日子里,我把空余时间交给生活。写作是从那琐碎中抽身,是抬头呼吸的一瞬间,是看花时心底涌起的温柔。我希望自己像花一样,无论开在何处,都能安静地绽放。以微小的姿态,拥抱美好的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