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薄的书竖起厚重的碑 接振贵 |
维特根斯坦这个连专业学者都望而生畏的哲学家,随着一首流行歌曲《罗刹海市》突然间家喻户晓了。媒体上出现了不少介绍他的文章和视频,据说他的代表作《逻辑哲学论》也销量大增,这不能不说是个“现象级”的事件。
二十世纪最伟大的哲学家中,维特根斯坦入前三是不会有争议的。他靠的就是《逻辑哲学论》,也是他生前唯一出版物。然而,就是这薄薄的不到80页的小书,却竖起了厚重的碑,让二十世纪的哲学发生了转向——语言转向。
当哲学家们都在千方百计地探求世界“是什么”“该怎么去认识”的时候,他当头棒喝,告诉人们:“如何说”比“是什么”和“咋认识”更重要。语言的可能,是思想的可能、世界的可能;语言不仅是交流信息的符号,其本质是世界本身;语言的边界就是思想的边界、世界的边界;哲学的根本问题就是语言问题,是语言误用的结果……比如“什么是人生的意义”在维氏看来就是一个伪问题,因为要探求人生的意义就必须站在人生之外,人是做不到的。这些思想很是“烧脑”,不刻苦研读你就不知道他在说啥。
如此晦涩的哲学家怎会与流行歌曲结缘呢?可能是这样——被打压沉寂了多年的刀郎陷入了沉思:那些蝇营狗苟的人是用什么来颠倒黑白的呢?经过苦思他最后可能悟到了:是语言!可语言的力量为什么这么大甚至能“假作真时真亦假”呢?这使刀郎很困惑,所以他去请教语言哲学的大师维特根斯坦。结果呢?莫说斯人已去,就是真能起他老人家于地下,恐怕也难有让人满意的答案。最后留给刀郎的也只能是一声无力且无奈的长叹——“这是人类的根本问题。”然而,这次“请教”却引起了极大的共鸣,维氏也就跟着火了。
《逻辑哲学论》一出版,就引起了轰动,成了维也纳学派的“圣经”,石里克组织维也纳小组定期学习讨论,在学术界此书被誉为奇书!
奇在哪呢?一是深奥难懂。《聊斋志异》若读不懂,你可以读专家学者们翻译的白话文;但没有一个专家敢说完全弄懂了《逻辑哲学论》,所以目前还找不到此书的“白话文”。这本书如果到普通人手,大致的命运就是立在书架上。我那本已立二十多年了,时刻告诫着我要谦卑,世上还有很多难懂的学问。
奇的另一点是有半部是“无字书”。他在给朋友的信中说:“我的这部著作由两部分组成,写在这里的再加上所有我没写的。正是这第二部分(没写的)是重要的部分。”这没写出来的咋读呢?实在让人不解!别人怎么读这部分我不知道, 只能说说自己的体会:读写了的,恰恰启示着没写的、领会着没写的,如音乐中的休止符“0”,此处虽“无声”却可以制造出“有声”做不出的表达。
一个纨绔子弟,能成为伟大的哲学家,让人感叹。他的父亲是奥地利“钢铁大王”,钱有多少没人知道。据说他的两个犹太亲属被抓入集中营,纳粹的条件是6吨黄金可赎回,他家二话没说,立即成交。
在英国读书时,因没赶上火车,一气之下打了一趟从伦敦到利物浦的专列。不知后来怎么想开了,开始了浪子回头。穿粗布衣,吃粗茶饭,把继承的巨额资产全都给了别人,埋头跟着弗雷格和罗素研究哲学。后来参加第一次世界大战,被俘后在战俘营完成了《逻辑哲学论》。出版后,觉得所有哲学问题已被他解决完了,便到奥地利南部山区支教,当乡村教师。后来他的思想发生了转向,又回到剑桥大学当教授,提出了和前期截然相反的观点——“语言游戏说”和“家族相似说”,未完成的《哲学研究》去世后由学生整理出版,如今成了“牛津日常语言学派”的经典。
二战时在英国医院做过义工……一生未婚,无“家”可归,病死在了朋友家中。弥留之际,学生们在外面哭泣,他说:“告诉他们,不要哭,我度过了幸福的一生!”
走出黄金屋,拥抱智慧,留下一本薄薄的小书,带着满满的幸福感,他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