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6月1日


老屋·小街
■刘凤琴(四平)

《四平日报》(2023年6月1日) 07版

那是一处偏僻而又贫瘠的小山村,那间摇摇欲坠的茅草房,是几代人沉默多年的故居,曾经经历着时光的验证。

回忆久别的时光,似曾那么遥远。可是,那里有爱,有爹娘的泪水与汗水浸透的土地。

许多次梦回昨天,寻找着爹娘的足迹,倾听他(她)们呼唤的声音。可是,珍贵的年华就这样转瞬即逝。

当我走进大千世界,常常静下心来回首昨天,渴望着老屋与小街还在、贫穷的爹娘也依然还存。

那是我生命的起点……

转眼间,已经是半个世纪的光阴。然而,那久存的记忆,却令我挥之不去。

那偏僻的山村,被外面的世界环抱着,承载着爹娘一生的寄托与夙愿。

我曾陪伴着老屋度过了极其暗淡与沉睡的时光,直至老屋的倾斜及最后的埋葬。

我没有忘记,当年,我便是踏着那条山路走进了名牌大学的校门。

从此,属于我的小街便失去了父亲与母亲。那是一次灵魂的洗礼,令我仰天长叹。

而今,我并没有忘记。那记忆中的小街,是在老屋的门前,用今天的目光去解释小街,它可能不称其为街。但是,它却是几代人珍视已久的一条心路。

……

每当晚饭后,夕阳西下,爹娘和我们常常在那里目送渐渐消逝的晚霞,祈盼新一天的日出,岁月就这样陪伴爹娘渐渐变老。

小街和我的童年一样朴素无华、一样渐渐地延伸。这些年,许多往事为它编织成了耀眼的光环。

来自小街的声音。

来自小街壮观的景象。

来自小街今昔动听的故事。

它已经不再是陌生的旷野,不再是那片沉睡的土地……

(一)

小街虽然是诞生在被爹娘憧憬的那个年代,是爹的足迹和娘的目光为它篆刻成了一个经久不息的名字。是爹宽厚的脚板把它拓展成了永久的模样……

几十年前的小街,并没有人称它为街,全长不足百米,位于小镇的东端。它的起源将一道高而宽的土壕拦腰截断,由此而向东延伸,被俗称“东半街”。小街的南北两侧居住的大半是菜农。

在小街上,人们每一天都会看到一些菜农来来往往。

肩上的扁担、背上的麻袋、腕上的筐篓。偶然也会看到稀少的木制手推车,人拉人推。买米、买菜;卖粮、卖菜。

小时候,偶尔能看到几辆解放牌大卡车从老屋门前飞驰而过,那便是小街上最诱人的风景。

总会有断断续续的人群在小街上穿梭,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那时,每一天看到的,都是同一种景色。

小街的街面并不平坦,凸凹不平。每逢雨季,车、人便在这里摇摇摆摆。

春夏秋冬,小街承载着这里的一切。

由于小街的平凡,从来没有人谈论它如何如何。

由于距离的接近,我只是把它作为老屋的一种地标。

稀少的几座茅屋,见证着小街的生生不息。

小时候,每当放学后,我会在老屋的窗前,看对面人家炊烟袅袅,看小街上时而尘土飞扬、时而默无声息。

在我告别老屋与小街的那一刻,邻里们在老屋的院子里设宴为我庆贺,面对着小街,举杯畅饮,欢笑声让沸腾的小街不再沉默。

在祝福的掌声中,我带着由衷的欣慰踏着小街前行,心里满满的都是幸福。我没有道一声告别,这是我永远也走不完的路。

它,沐浴着旭日霞光。

它,铺在我的灵魂深处。

……

(二)

老屋里几代人面对着小街深思、憧憬。

这里有苦难、贫穷。

这里有困惑,也有美丽的梦,

与小街的结缘,是由于老屋的坚守。

几十年风雨无阻,为了小街尽头矗立的坐标,我便将小街作为通往目标的航道。

……

几十年过去了,父辈的影子已经不在,老屋的影子已经荡然无存。他们缔造的小街两侧布满了楼群,街面上车水马龙。这里是别一番的景色,小街显得有些渺小。可是,那坚硬的骨架、那默默地承载,一如从前。

(三)

那是一个风和日丽的春天,我和孩子们带着摄像机,怀着一种敬仰与眷恋,又一次回到了生命的源头,从小街的一端走向另一端。

再也不是昔日的容颜。

可是,我却能听到它深情的呼唤。

老屋的遗址,今天已经不在,十几层楼房拔地而起。我在梦中感知,那是一座丰碑,为老屋的昨天而祭奠。

一次又一次在小街上漫步,我为孩子们诉说着这里曾经发生的一切. 生动而曲折的故事,凝结成了那两行滚烫的热泪。

我多想叩开当年邻里的家门,询问老屋倒下去的时候,都说了些什么,它是否把一切都委托给了小街。

我多想捧起老屋当年的泥土,倾听它的呼吸。然后,把它交给小街。

我多想站在小街上,像母亲那样晒太阳。用一头白发,续写着不朽的时光。

……

可惜的是,昨天已经远去。

老屋前的一草一木、小街旁那一块块被坐暖了的石头。

小街啊,让我把心交给你吧。

代表我的父亲母亲。

代表久藏在我心灵深处的老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