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忘师恩 ■山雨（四平）

读幼师两个月，我被霍元老师相中，成了集训队的一员。集训队是为备战中师幼师基功赛而建，筛选各班的语文健将，据说经过多轮比赛，才能当种子选手留下，我一轮比赛没参加，对于有多轮比赛的说法持严重怀疑态度。队友86级2班的杜美英告诉我，千真万确，她就是这么一路过关斩将筛进来的，我似信非信地看着杜美英说，做梦吧你。

集训队的任务是熟练语文基本功，以应对和我们比赛的吉林省中师幼师的各个代表队，归根结底是为校誉而战，为集体而战。队员们拼了，大夏天中午顶着火辣辣的太阳专找没人的地方背书朗诵做功课。

我打小语文基础好，字词句章阅读理解很少出错，尤其平翘舌，分得倍儿清，语音语调也准，省了不少时间，她们嘟嘟囔囔练习的时候，我有一种置身事外的感觉，好像这事和我无关。霍元老师看见了，对我说，以后每晚6点你去我家，我一听，说好啊，我就喜欢新奇玩意，只要不让我做重复工作。霍老师住在学校院里的家属房，当晚5点59分59秒，我提前敲响霍老师的家门，霍老师和师母正在吃饭，还让我吃，食堂打的馒头和土豆炖豆角，和我吃的一模一样，老两口吃得那个香，菜里清汤寡水肉不多，说实话，真不咋好吃。

饭后，霍老师拿出一张发黄的报纸给我看，指出报纸上他的名字，他竟然是享受国务院特殊津贴的专家，当时我虽不太懂，但也知道是厉害角色，名字变成铅字，绝非凡人可比。我对霍老师的崇敬瞬间产生，虔诚地听他给我布置任务，他训练我口头作文，说现场抽签口头作文的任务归我了。我心花怒放，和那些枯燥的基础知识训练比起来，我更喜欢作文，作为就是说话嘛，把话说得好听点儿，让听的人愿意听，评委爱听，就能得个好分数。

然后我就在霍老师的指导下练习一文多题，就是从一篇作文倒推出好多题目，比如《我的爸爸》，可以倒推出《我的妈妈》《我的爷爷》《我的奶奶》《我的姥姥》《我的姥爷》《我的哥哥》《我的姐姐》《我的弟弟》《我的妹妹》《我的同桌》《我的同学》……凡是写人的文章都可以拿来借鉴，爸爸是个点，亲人是条线，世人是个面，霍老师说。

比赛的日子到了，我们穿上校服，带了化妆品、头饰和裙子，中师幼师基功赛充满着唱跳节奏，同学们使出浑身解数，杜美英忙得不亦乐乎，比分一直咬得很紧。快到作文的时候，霍老师把我从观众席上叫到侧台说，你适应一下，待会儿不分组，念号，念完就抽，抽完就说。我从侧幕望去，观众席上坐满了人，我要是说不好，这脸可丢大发了。

我的内心波澜起伏，作文30分，我应该得多少分，才能让我们学校的总成绩稳保前三呢？有个队员磕巴，下来人就蔫了，垂头丧气的，他们学校的总分受影响了。

轮到我了，我大大咧咧地在抽题箱里一通攉拢，随意抓起一张小纸条说，就你了。打开一看，一场难忘的足球赛，天哪，这个题目太稀松平常了，怎么能说出新意？我看向观众席，霍老师一如既往地看着我，我想我不能乱，得把握节奏，想起霍老师嘱咐过我，说你最想说的话，于是跳出重围，开始了擅长的“流水账”。

比赛头一天，我爸妈又吵架了，我爸妈吵架是家常便饭，我早已习以为常，不仅我习以为常，我姐我弟估计也习以为常了。我们家正好组成一支足球队，一场难忘的足球赛就开始了：“电视里正播放着一场足球赛，此刻，我们家的足球赛也在激烈紧张地进行中，领队是我爸，教练是我妈，队员是我姐、我弟和我，对手就是屏幕前的足球队……”我说完这段，观众席立马鸦雀无声了，我甚至能感觉到评委们也在用异样的眼神注视着我。管他呢，说下去，我心里有一千种声音在催促，说下去，于是就有了下面的故事：

“一场难忘的足球赛需要教练给力，领队受力，队员合力，大家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才能攻无不胜，战无不退。如果从内部开打，军心涣散，意见不一，各自为政，队员不领会意图，不知用啥打法，哪套战术，连胜利的方向在哪儿都不知道，岂不丢盔弃甲，不战自败？我们家的现状就映衬在电视屏幕上的这支足球队里，这场足球赛简直就是我们家现状的翻版，只见一号队员的我……”没有细节不成方圆，我又开始细节描述，总之那五分钟，我滔滔不绝，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我爸妈吵架、我们姐弟三人无可奈何的现状和电视机前的足球赛来个巧妙扦插，双线交织，平步大挪移。末了我说：“这是一场难忘的足球赛，当爸妈的千万别吵架，把孩子当球踢，那样孩子会很难过，爸妈也不好过，地球是个圆，愿我们好好踢球，好好生活，和和美美，圆圆满满，愿这难忘的足球赛给我们留下深刻的印象，让你我他都终生难忘。”

炸裂，嗨翻全场，观众席上响起了经久不息的掌声，我成了万众瞩目，得了最高分，把我们学校的总成绩成功拉入第二名。霍老师冲上台来，他的大手紧紧握着我的小手，连说好哇好哇，我就知道你行。那么稳健的一个人，激动得泪水都快流出来了，那双大手真有力量，都把我握疼了。

载誉归来，隔天早操，学校就给我们举行了颁奖仪式。我们一字排开，站到升旗台上，捧着奖牌、奖杯和证书，值班领导和霍老师一起给我们颁奖，杜美英笑得眉毛弯弯，那红彤彤的证书和鲜红的国旗、火红的朝阳一道，把早霞染红，染得我们的笑脸哟，迎着红霞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