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在心底的韭菜 ■黄金荣(伊通) |
天高地迥,秋风习习,枝头的枫叶,红得耀眼。前几天,再返故乡,驻足在父母的墓前,“往事依稀浑如梦,都随风雨到心头”。父母在,人生尚有来处;父母逝,人生只剩归途。眼前浮过他们慈祥的笑脸,耳边响起他们温暖的声音,多想再挽住他们的手臂,亦如从前……
低眉信首、无限怅惘中,却蓦然发现几丛坚挺蓬勃的韭菜,在墓前姗姗摇曳,翠生生,水灵灵,在秋日萧索的田野上,分外显眼。韭菜,一直是父母钟爱的菜蔬,四年前,当母亲去世和父亲合葬时,大哥就在土里撒了些韭菜籽,想不到,如今长得这么好。
小时候,家住在偏远的乡村,交通极不便利,一到冬天,除了白菜土豆酸菜,几乎看不到绿叶蔬菜,即使有钱,也很难买到。只有到了快过年的时候,父亲才会搭车去县城,买回肉面等年货,外加一捆绿油油的价格不菲的韭菜,怕冻坏了还会里三层外三层地用报纸、塑料布等裹上。
到了除夕,这捆韭菜,就派上了用场,因为身处困境的父母一直对生活有着美好的期冀,韭菜,谐音酒菜,久财,过年吃韭菜馅儿的“元宝”(饺子),不就意味着日子越过越好、有酒有菜、长久发财吗?他们一定要博这个好彩头。关于年少时年夜饭的场景,永远少不了那一盘盘热气腾腾、散发着馥郁香气的韭菜馅儿饺子。
当时伯父住在长春,有一年春节前,父亲看望伯父回来,喜滋滋的拿出一包面粉,对家人们说:“这是精粉,又白又透亮,用它包饺子能看出里边是啥馅儿。今年过年咱包个翡翠饺子。”我们兄妹欢呼雀跃,巴不得马上就过年。
到了大年三十儿,父亲和面,母亲包饺子,这精粉可真不一样,和好的面细腻白皙,把韭菜馅包里后,粉妆玉琢般,饺子肚儿吹弹可破,泛着绿莹莹的光,清新淡雅,超凡脱俗。
唯一遗憾的是,大伯拿的精粉有点少,不够全家人吃一顿,不得已又用普通面粉包了点饺子。到了吃饺子的时候,真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这隔着皮儿就能看到馅儿的翡翠饺子,软滑爽口;而普通面包的饺子,粘牙粗硬,黑黢黢的。那一刻,我们都在想,要是总有精粉饺子吃该多好啊,一定还要用韭菜做馅儿。
民以食为天,食以味为先。当年读《红楼梦》,读到“一畦春韭绿,十里稻花香”的诗句时,不由折服于曹公的妙笔,同时也可以窥一斑而知全豹,洞见彼时的韭菜就很受大众喜爱。
结婚后和婆婆同住,房前有一小菜园。“百无一用是书生”的我,下岗后在园中种了一畦韭菜,每当骀荡的东风吹融了冰雪,韭菜就开始泛青了,它非常好侍弄,只需压上点儿肥沃的黑土,把杂草除净,就开始长,而且是割了一茬又一茬,生生不息。在韭菜地边上,是家里的大酱缸,每每婆婆侍弄酱缸时,酱香和韭香就会争先恐后地往鼻孔里钻,我们婆媳常常相视而笑,一抹新绿,阵阵馨香,带给家人的是期待和希望。
后来,儿子稍大些,我应聘到县城工作,家也搬入了楼房。日子越过越好,物质越来越丰富,别说韭菜,别说精粉,就算是山珍海味,不也是不管什么季节,随时随地想吃就吃。时光如流,岁月如歌,我们的生活,发生了太多翻天覆地的变化。
任时光流转,任岁月变迁,我的心底,却始终种着一往情深的韭菜,郁郁葱葱。儿子也一样,非常喜欢吃韭菜。2022年暮春时节,他在疫情防控期间被安排到某山庄隔离。我去看望过一次,尽管没见到儿子,工作人员却不辞劳苦的把家里做的韭菜合子转给了他。“妈妈,千万别再送东西了,我们住的是标准单间,吃的菜有荤有素,韭菜炒鸡蛋就像绿地上盛开的蒲公英,色香味俱佳。”电话里,儿子真心实意地说。“我们的隔离都是免费的,国家为我们付出了太多,将来,我们一定要好好报效祖国。”接下来,儿子又掷地有声地说。
在这个“不是春光,胜似春光,寥廓江天万里霜”的金秋时节,深深感恩这个美好的时代,感恩党的领导,感谢一代又一代中华儿女。他们前赴后继,殚精竭虑,披荆斩棘,让我们的国家从大国迈向强国,蒸蒸日上。
放眼丰收的田野,稻菽千重浪,大地谱华章,那几丛傲人的韭菜,绿得发亮,绿得痴狂,正幽幽的散发着脉脉馨香,为广袤的大地,捧出无限的生机和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