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9月9日


月光似水润心田
■黄博(上海)

《四平日报》(2022年9月9日) 08版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流年似水,又如拂晓的月光渐去渐远。又是一年中秋,记忆中那些温润的片段悄然浮现在脑海。

小时候,只有在中秋节前,小镇街市上才会出现圆圆的月饼。说实话,我那时对月饼并无特别的兴趣,只觉得它比一般的馒头、饽饽有滋味些。奶奶却不这么想,她不会让我在嘴上受委屈,总称一些回来给我吃。有时她得到了一块精装月饼,自己舍不得吃,藏在柜子里。中秋节过去一两个星期了,她突然拿出来给我个小惊喜。

我曾问奶奶,为什么这圆圆的东西叫月饼,奶奶伸手指指夜空,我一抬头,明月从云朵围拢的舞台后翩然显现,像一块巨型月饼。月光皎洁,如积水洒在庭院里。秋夜微凉,我随着奶奶的嘱咐声赶紧把外套纽扣扣起来。李白诗云:“小时不识月,呼作白玉盘。又疑瑶台镜,飞在青云端。”那时,我虽没有赏月的深层感悟,但也从莹白润泽的月光中得到了一些独特体验。

稍大几岁,我才逐渐明白中秋的渊源和传统习俗。仰望那轮明月,似乎能看到上面的沟沟壑壑。凝视良久,那些沟壑变成了锦绣河山,变成了自然万物,最后变成美轮美奂的宫殿。嫦娥仙子在广寒宫中孤寂的生活,让人慨叹之余,又因玉兔在侧相伴而添了些宽慰。独守人间的后羿,纵有射日之神力,也只能眼睁睁地摆上贡品,在凄清的月光下黯然神伤。我和奶奶聊着神话中的情景,任由神思在云端驰骋。清风拂过,院墙边灰漆漆的大树仿若一只大手,散发出银辉的月亮恰好落在枝丫上,似被手指托举着,将四周照得影影绰绰,月夜里的童话元素一一俱足。

犹记得某年中秋节前一夜,奶奶带我去看望村里的三婶,我手上拎着要送给三婶的月饼,一路走一路抬头看着月亮。“月亮走,我也走……”耳畔响着奶奶那动人的小调。月亮仿佛也善解人意,跟我一起出发,穿过树梢,跨越云海,轻悠悠地踱到了三婶住的小屋前。那几年给村子修路,三叔开拖拉机运沙石不幸出事,犹如一道晴天霹雳差点击垮了三婶。幸亏他们有一个孩子,名唤小鹏,跟我差不多大,成为三婶重拾生活信心的精神支柱。走进昏暗的屋里,奶奶和三婶聊了一阵子,最后握住她的手说:“有啥过不去的坎儿,尽管开口!”三婶忧戚的面容舒展开来,一个劲地感谢。和小鹏告别后,回家路上,奶奶意味深长地说:“你三叔三婶心善,可生活过得不容易啊,乡里乡亲的能帮衬就多帮衬些。”我陷入了沉思,月华如练,整座村庄被一股清气笼罩着,却让人感觉不到孤独和凉意,心头暖暖的。

时光如同开启了加速器,上学、毕业、工作,几乎是无缝衔接。远在他乡打拼,和家人一起过中秋节变成了一种奢侈。身处异乡为异客,每逢中秋倍思亲,好在俯仰之间有一轮明月挂在天边,照着自己,也照着故乡的亲人。仿佛那皎皎明月是一座桥梁,是一位信使,能使人心灵相通,得到慰藉。

“青山一道同风雨,明月何曾是两乡。”假如没有明月,那便将漫漫长夜推入了无底深渊,亘古至今万千杰出的诗人,又该失去多少美妙的创作心境呢?假如没有似水的月光,我的童年,乃至我们的人生也一定会有缺憾,而少了缕缕温润心田的华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