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华满城润薄雨 ——朱博宇戏剧的视效属性 |
| ||
| ||
| ||
|
张伟
在四平文化艺术界,能称得上新人的,朱博宇无疑是其中的一位,而且是有限的几个新人中的佼佼者。朱博宇1985年出生,吉林师范大学文学院硕士毕业,获得过“田汉戏剧奖”,其创作产品种类繁多,戏剧、小品、二人转、戏剧评论等,无论年龄还是成就,都是纯粹的四平文艺“新人”。我没说她是文学新人,是因为我们国家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把戏剧和文学分解了,作家之外还有戏剧家。国外就不这样,1925年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萧伯纳就是戏剧作家。朱博宇算不算“文学”新人并不重要,至少我们还可以看到四平文化艺术的明天有朱博宇的身影。记得在去年三月份受白山市委邀请“吉林作家万里行”活动中,吉林省作家协会主席金仁顺曾经问过我,四平的年轻作家力量,我无语。不仅是四平,全省乃至全国,文学新生力量也都存在贫血状态,文学的断代危机不是耸人听闻。那么,在量化感染力日甚的今天,在人们忙于低头看微信玩抖音的当下,朱博宇能够坚守在文化艺术荒原,坚守一个文化人的本分,并勤于耕种,也算是难能可贵了。
朱博宇在文化局戏剧创作室工作,这是一个“高危”职业,不仅需要勤勉,更要拿出高质量的作品。
习近平总书记在文艺工作座谈会上强调:“创作是源头,人民又是文艺创作的源头。”
这里面包含两个意思,文艺产品的形成离不开创作,创作离不开人民。
朱博宇在创作室干的是行政活,能抽出时间搞创作,每有篇什都出手不凡,这不仅同朱博宇的勤勉有关,也与她的灵性有关,还同她的政治自觉有关。
从事文学艺术并不是那么容易的,在这个领域需要的是勤勉。朱博宇阅读量惊人,无论是古希腊亚里士多德还是莎翁、萧伯纳、罗素,她的阅读积累超出我眼界内的同龄人。朱博宇舞台观赏次数惊人,但凡出现一个名剧,无论北京大戏院有多远,无论省里的桃李梅大戏院门票有多高,她都毫不犹豫地去观赏。朱博宇参加的培训班次也很多,无论是中戏、上戏还是人艺主办的培训班,她都想办法参加。勤勉,使得朱博宇有了厚重的基础。
毫无疑问,文学艺术殿宇不是对每个人都敞着大门的,走在这条路上的人很多,但能够留下音符的却很少。在这个领域最主要的是天分。打个比方,一个色盲搞美术,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是色彩。我读过朱博宇的几篇文章,其灵性、悟性、随性,都让我感到吃惊,后来有了更多的接触,几次座谈,她既能吸纳传统,又不去媚俗,把文化艺术的高贵置于自己的笔端,身在创作室不向流俗文化眨眼,站在市井文化、群众文化、社会文化的肩头之上,追求艺术的至高品质,成为具有艺术高品相的新生代。
当然,朱博宇尽管年岁不大,但政治警醒始终根植于头脑之中。这不仅体现在她创作的产品上,也体现在她对创作的态度上。朱博宇的作品不少,有的搬上了舞台,有的发表在刊物上,就其表达的题旨而言,都是正能向上的,就其表现方式而言,在不丢艺术元素的基础上尽可能地拉近大众。朱博宇潜心创作,每有篇成,必定要请教大家,有时候,我们不免疑问,有出口吗?朱博宇却没在意戏剧是否能搬上舞台,小品是否能被使用,而是说,没有艺术创作的积累,哪来好的艺术产品?我们口口声声“四个意识”,出现了类似“看客”的尴尬,却依稀在朱博宇这么个小人物身上找到了。
我对亲身从事文化创作者情有独钟,每每看到他(她)们的新作,总是着急阅读。2020年5月,朱博宇大型实景剧《满城凤华》刊登在《文化四平》第五期。该剧以叶赫小镇为背景剧场,用写意山水的画笔点染叶赫满族人的精神风采、历史底蕴和文化内涵,开辟了四平市抑或东北三省旅游文化实景剧的创作先河。是一部富有时代审美意蕴的作品。从《满城凤华》人物关系设计上,可以看到该剧的内容脉络:叶赫公主东哥,建州女真首领努尔哈赤,叶赫部落首领金台石,东哥兄长叶赫部贝子布扬古,还有说书人以及百人歌舞队、呼来唤去的萨满、亲兵、丫鬟等,这就使满族叶赫的历史风云立方体起来:爱恨情仇、枭雄争霸、渔猎农耕、恶战吞咀,引人入胜的部落背景,决定了精彩纷呈的戏剧期待。
厚重的原始音乐奏响了《满城凤华》的序幕乐章:凤生城荣。灯火迷幻,神秘的氛围中昂起高高的索伦杆子,铜铃震响,神鼓惊天,“清歌流水神仙调,曼舞遗风萨满王”,就这样拉开了浮翠流丹的舞台大幕。接下来,第一幕凤舞城祥,第二幕凤乐城倾,第三幕凤鸣城喜,第四幕凤落城殇,尾声凤飞城兴。风云人物,称霸故事,奇幻景致,神唱大舞,展示着叶赫古镇的历史内涵,撩拨起吉祥宝地的光怪陆离,推动着旅游文化的产业发展,擦亮了魅力四平的城市名片,因而博得很多编剧同行对朱博宇《满城凤华》剧作的由衷点赞。
然而,令我不解的是《满城凤华》剧本前面冠有“室内实景剧”几个字,而在我看来,“室内”两个字的空间限定没有什么实际意义。在整个剧目的呈现中,笔者分明看到这里不是镜框舞台“箱式布景四面墙”的演出体制,剧作本身也不是个“三一律”“黑匣子”,根本没有力阻演员与观众隔开、促使演员忘记观众、把观众锁定在“第四堵墙”之外,让他们互不相干地各自存在着。而剧本所提示的“大柳树与牵牛驾犁的农人、嬉笑打闹的孩童”等情境,正在小镇的屋舍、河流、篝火、星空的“室外实景”中演绎着自我的绝唱,演绎着东哥情女的凄美故事以及努尔哈赤的战马踏出隆隆作响的历史节拍等,在古镇的星空寄托历史与民族的英雄诗章。在这种情境中,回应它的自是观众席上的惊呼和掌声,在神唱、山风、水涛、马嘶的和弦之境,感叹古镇天地神奇造化的风情,打开一幅八方玄机、波澜壮阔的历史画卷,也就构筑了“美丽四平·叶赫之光”的视觉盛宴,为四平市旅游文化事业、旅游文化产品,带来一轮花团锦簇的美好景致。这是朱博宇在用自己的作品为四平文化事业“导游”。
我想,之所以冠上“室内”二字,也许是《满城凤华》的编剧持有“正统戏剧”的观念,且又十分坚挺。如果剧团离开“室内演出”,可能要被人说成“业余草班”了,因而才在实景剧前面强调一下“室内”。其实,不必在乎这个。我们千年前、百年前就有露天剧场、野台子演出,即使现在已经脱贫的乡村,仍然没有修建几座剧场。戏园子和剧场的存在,是社会进步的产物,是达官显贵与平民百姓共同奢侈地追逐阳春白雪的结果。另外,百年前国人抗日情绪的游行剧、活报剧、谐趣剧等,都是冲出舞台远离剧场限制的戏剧形式;今天的戏剧院校里,专本硕博们都必须知道当年街头剧《三江好》《最后一计》《放下你的鞭子》等剧目的重要性。再者,从戏剧的先锋理论来说,德国布莱希特就强调戏剧演出中演员和观众的理性因素,主张破除舞台造成的生活幻觉,让观众意识到自己是在看戏,与舞台保持理智上的距离,并对戏剧中的现实进行思考判断。波兰戏剧家格洛托夫斯基、日本戏剧家铃木忠志的“质朴戏剧”(贫困戏剧),更是把这种主张说得透彻,主张演员与观众共同的戏剧体验,演员用身体和声音刺激观众,期望观众行动起来,放下矜持的面具,一同进入忘我的狂喜状态,陷入整台戏剧的狂欢之中。质朴戏剧追求的是戏剧整体的本质,是活生生的演员与活生生的观众直面交流,共同完成今夜的狂欢。因此,我坚持认为《满城凤华》是一部纯粹的“室外”实景剧,否则的话,如果说这是在强调室内舞台的“实景”,那也不能算准确,因为室内舞台上是写实性质的舞美道具,而不是真正的实景。借助真正的实景,在绿色生态、真山真水、自然景观、真人真秀的全景舞台上生发故事,辅以灯光音响VR特效,场面宏大的向世人展示叶赫满族的生活和历史,倾力打造叶赫古镇的一处旅游胜地,在本真的、还原的、重现的部落家园,上演群雄逐鹿的震撼场面,才是游人猎奇与休闲的心理巴望。
《满城凤华》的实地背景,就是村舍、真人、星空、月夜。我相信在这种情境下会走出真实的战马、咩叫的羊群、杀戮的呐喊、血光的惊诧,这是该剧提供的人物线索和主体内容,也是演绎叶赫满族部落由来的英雄故事。在这里,神唱的萨满和说书的艺人梯次出现,尤为一笔亮色。八角鼓的魔幻和古镇月夜的呼啸吼唱,显现出编剧独一无二的创作风格和表现形式,在视觉盛宴的聚焦中,撩起古城小镇的风情面纱,点染四平旅游胜地的迷人画卷。
从篇幅上来看,《满城凤华》的实景演出大约需要90分钟,把叶赫满族的历史、文化、生产、生活、习俗有机地链接起来,让人们在有限的时间里,深切地感受“这一枝儿”农耕与渔猎并重的满族文化历史,更加深切地认知四平叶赫旅游文化的特殊价值。《满城凤华》里的萨满与说书人贯穿了该剧的幕启幕落,述说叶赫人的历史动荡与民族风情。也许有朋友“看不懂”这一点,为什么让他们走来走去、迷迷瞪瞪地哼唱?我认为这是编剧为舞台多加一层“理解与述说”的看点,是说书人、老萨满一边向观众讲解神秘历史的过程,一边是真人秀,演绎桃风柳浪山水伴居以及部落生存中的兵荒马乱爱恨情仇。那些灯光的调用,那些声响的提示,一边是内容的含蓄,一边是表达的张力,从而形成了富有个性的戏剧文本,极具亮色的旅游文化产品。
我很欣赏《满城凤华》中的幕间戏“跑马城”,这是一种“两军对垒”的儿童歌舞,这是一种“闯关攻城”的别样演绎。“急急令,跑马城。马城开,打发格格送过来!要哪个?要红缨,红缨不在家——”揭示着一个时代的本质,暗喻着一场腥风血雨就要到来。我在想,如果该剧的导演有一种双重视阈、多点呈现的艺术构想,在这一节儿童歌舞的演艺背景深处,一定会追光出列队冲杀的尘土飞扬。这种浓郁着古代军事色彩的游戏,有着独特的意味和魅力。寻找一种意象,表达满族部落剽悍骑射、骁勇善战、呼啸来去、杀掳抢掠的历史真实,这在演剧舞台上是不容易做好的。那是影视剧的活。戏剧舞台要找到自己的表述手段,说争战不休,说御敌杀寇,说训练兵勇,说筑寨建城,要怎么说、怎么做呢?《满城凤华》找到自己的神来之笔,用“跑马城”的儿童游戏解决这一难题,实是令人称赞。可以想象,游客对于历史细节的真实不会认为很重要,因为这是在看戏,这是在休闲,想在休闲看戏中学习历史知识的人,一定是个懵懂的书呆子,而那些在喝酒吃串中张望一眼舞台,在奇趣中品味“古战场的意象”,形成现场的互动,在现实与历史、故事与狂欢的现场,得到感官与情境体验的,才算是好观众,才算是懂得如何享用旅游休闲文化产品的好观众。
在“跑马城”的童趣歌舞中,观众可能有血热的人成为演出的一部分,这就打破了观看与演出的隔阂。此时,也许会诱使观众放下自我的矜持,加入跑马城的喧嚣之中。这是一种非常值得肯定的戏剧态度。这里的表演空间、观众空间和灯光道具的技术空间浑然一体,没有明显的界线,相互沉浸了,才是戏剧舞台旅游效果最为上乘的境地。
《满城凤华》的创作初衷,或说灵感来源,一定是四平旅游景点的名牌展示。叶赫古镇与满族的兴起密切相关,为两代皇后的祖籍之地,而且有好事者翻阅老档,说叶赫小镇是这个地球上唯一的“美女之乡”(剧名《叶赫·满城凤华》不知道英法德文怎么写怎么说,我的中文直译是“叶赫是个美女窝”),因为有29位嫔妃在这里走出,建一座世界独有的“美女博物馆”,也有着凤翥鸾翔舍我其谁的自信。用惊艳的名人效应,展示独步天下的叶赫风情,让游客在好奇心的怂恿下寻求身心愉悦,这是旅游休闲的本意所在,因此说《满城凤华》的戏剧演艺与游客的心理期许,有着鸥水相依的应和之感,有着花好月圆的美好旨象。
《满城凤华》的表演方式及内容主题,与传统戏剧有着较大的偏差,其表演完全追随着民族风情及游客心理。编剧强调了演员的个性,比如百人舞队的素面穿插。这些舞队是演员,也是观众,起到演员与观众界线的弥合作用。换句话说,这些演员可以是当地的普通群众,戏剧演出的志愿者。如此一来,演员不是在表演一个农民,而且可能真的就是一个农民;演员表演一位母亲,也许她真的就是一位母亲。这些素面朝天的演员,表演的是他们自己。这里没有教育程度的高低,没有专业与业余的区分,没有富裕与贫穷的差别,都在用最真实的一面触及游客最真实的柔软。
《满城凤华》从艺术的审美角度告诉我们,“旅游是从自己呆腻的地方到别人呆腻的地方”寻找一种新的精神活力。到游乐场去,到风景区去,到博物馆去,到千奇百怪的主题公园去,凡是让人欢乐的地方,就是游者的好去处。为什么要这样说?因为旅游是一场自我身心的转移与沉淀的过程,是一次了解外界、认识自我、提升素质的过程,因而促使《满城凤华》在人的身上打主意,在人的心上找角度,打造全新形式的文旅项目,从而有了突破自我的戏剧创新。
这是个文化消费的娱乐时代,对于创新的、有潜在能量的戏剧艺术,是值得政府加大推广和扶植力度的。以戏剧与旅游相结合的形式,打造具有粉丝人气的旅游文化,《满城凤华》给了我们独特的理解和个性的探索。剧本所赋予的英雄、美女、枭勇、萨满、说书人等,是一组历史的群像,演绎着厚重的文化底蕴,鲜活着时代的人文气息,让水墨丹青的满族小镇,相遇魅力十足的艺术舞台,我相信会有大把的粉丝前来拥趸点赞凑热闹。
有创意就能打出自我的一场漂亮仗,有了市场和游客需求的东西,就有艺术产品的爆款热卖。《满城凤华》的艺术舞台强调灯光效果,强调VR技术的落地,这是一种“吸粉”“圈粉”的手段。如果这一点做到了,旅游点的周边产品也会雨后蛤蟆一样跟着喊叫起来,什么小吃、工艺、图书、摄影都热闹了,戏剧文化就从“视效体验”的惬怀中,渗透和影响到我们的生活了。
上世纪二十年代来中国讲学的罗素留下了不少戏剧名著,我不敢肯定朱博宇对罗素研究有多深,但我敢肯定的是,朱博宇确实有罗素的艺术手段,山水楼台的背景,是舞台灯光的用武之地,有能力拉近观众的距离,让粉丝靠近偶像,而宽阔的戏剧场地和设备,可以充分满足乐队、舞队、歌队、旗队的次第性亮相。这简直就是一种“粉丝经济”的发现和植入模式,是形成一股艺术生命的新奇力量。与观众融汇的演剧设置,将为观众和粉丝和演员的互动带来更多的新奇,更多的体验,使之更有利于了解戏剧文化的纯粹和精髓,拓宽人的视野和艺术品位。
《满城凤华》把古城小镇变成了传奇,推演成故事,酿造成美酒,谱写成情歌,让粉丝游客一面品酒听歌,一面触摸天地英雄,膜拜一代凤华,岂不是穿越了时空,接受了一场千年不遇的文化洗礼?
阅读这一部戏剧后,我就想,如果朱博宇把精力移植到创作上来,不为柴米油盐的生活坐标所累,不为上下左右的官场坐标所动,不为七星八卦的娱乐坐标所染,成为四平戏剧界继往开来似的人物也未必可知。
其实,让朱博宇放以文化普众的身份出现,总觉得不妥,问题是朱博宇的创作,就是一种文化传播,同文化组织者们的贡献相辅相成。或者,朱博宇的职场位置,决定了她只能以笔的方式去传播文化,所以,她不仅写舞台剧,也写评论,写散文,写快板,只要能传播,她就用一管之笔,向着文化的普众方向。而且,就朱博宇本身的选择上看,她还在文化普众和艺术创作上左右摇摆两未靠岸,保持着物质翘板和精神翘板的平衡,所以,权且让她在这里驻足一段时间,待到朱博宇有更好的文艺作品,再行归位。
朱博宇, 1985年1月生于四平市,中国民主同盟盟员。毕业于吉林师范大学文学院,硕士研究生学历,现供职于四平市文化艺术研究中心二级编剧。兼任四平市曲艺家协会副主席兼秘书长,四平市文艺评论家协会副秘书长,四平市第八届政协委员,四平市青联委员。
合作大型吉剧《温莎的风流娘儿们》,荣获第29届田汉戏剧奖剧本一等奖,并晋京展演;并获吉林省“优秀剧目汇演”剧本一等奖。小吉剧《我的青春我做主》参加“中国剧协全国小戏小品编导研修班”,获得好评;并参加“吉林省第八届二人转·戏剧小品艺术节”展演。大型室内实景剧《叶赫·满城凤华》召开全省专题研讨会。此外,还创作大型吉剧《女谋克》《双叶梅》;小品《领头雁》《马蜂来了》《终极面试》;课本剧《荆轲刺秦王》《最后的情书》等在省市舞台演出并获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