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碗记 ■王雪岩

走进去，扫码测体温，大厅的工作人员问，办什么业务？我说，找你们领导。俩工作人员对视一下，立刻兵分两路，一个原地坚守，一个去格子间。

格子间是领导的办公室，有好多，一样的门脸，使人迷幻。短头发大眼睛戴口罩的领导从格子间走出来，站定了问我，什么事？我说，上次我来存钱，你们给了我一套碗，套餐的那种，确切地说，是两个盘子两个碗，你知道，两个盘子只能做俩菜，做多了就没处放，偏巧我有强迫症，必须用同样的盘子盛菜才能吃得下，这期间我一直吃俩菜，上次给我碗的领导说，下次存钱还给我，虽然那个领导不是你，但是给碗的事情我记得很牢，现在我来存钱，也来取碗。

领导的嘴唇动了下，想说什么，我补充道，我知道你想说现在没赠品，一到三月存款有，错，上次我就打听好了，有洗衣液，可洗衣液超市打折我买多了，你们有碗，想要碗就得找你，只有你有权给。

领导搓着手，又想说什么，我追加道，我就看中你们行了，以后有钱就来你家存，我也看上你家的碗了，说实话我就是奔着碗来的，周六我就来了，柜员告诉我没权给，那是个很不错的小伙子，我让他说我是他家亲戚他都不肯，他让我周一来，今天是周一，正好你当班，也算咱俩有缘，趁午休顶着大日头我就来了，你可别小瞧了这套碗，它是我吃饭的家伙式，维系着我的健康，我的各种参数和指标，我总不能每顿饭总做俩菜吧，要是家里来人了，肯定得多做，可没东西盛啊，要是我侄女抱着孩子回来，侄女婿也得跟来，再加上侄女的爸妈也就是我的哥嫂等人，大家都来看孩子，家庭聚会你懂吧，碗筷多多益善，盘子必须够，所以你得给我这套碗，立家时买的盘子豁牙漏齿裂纹缺边，我都给拿到老房子去了，眼见着侄女6月末就要生了，我们家还准备拿这娃向建党一百年献礼呢，现在国家多重视生娃呀，我们必须响应国家号召，坚决完成生育指标，侄女是我们家下一代的样板，那些个下一代都看着呢，侄女生他们就生，眼下生孩子意义巨大，娃乃国之根本，迎接娃就得有饭碗，你要是不给，我拿什么完成国家任务，迎接娃的到来呀……

领导定定地看着我，脸上的表情由懵懂到无奈再到深刻领悟，旋即领我到窗口对柜员说，看看她哪天存的。柜员在电脑上噼里啪啦，授权人一按，查询结果就出来了：4月12日14万！柜员冲领导喊，领导早已不见了人影。我说别等了，领导取碗去了，咱也别闲着，把这9万存上，这单业务给你了。

三年的定期单子刚打出来，领导就抱着和上次一样的碗碟礼盒出现了，我窃窃细语，神同步。柜员问，你说啥，我说，要互助。

谢了领导，谢了柜员，谢了保安，我喜滋滋地拎着礼盒走出来，一屁股坐到门前的车里对老公说，不到最后不言放弃，我坚持，我成功。老公问，要是不成呢？不成也没搭啥，权当一次口语训练了。干得漂亮，老公说，今晚咱做四个菜。